两名湖南省水环境监测中心的工作人员正在受污染的霞湾港入湘江口取水样。
湘江告急!
1966年,湘江检测出铬、铅、锰、锌、砷等重金属;1978年,湘江已成国内污染最为严重的河流之一;1990年代之后,湘江水质呈恶化趋势,工业污染导致的重金属污染日益严重。
作为“有色金属之乡”的湖南,采选、冶炼、电镀、化工等企业多分布于湘江流域,重金属污染由此而来。相当长时期内,湖南的汞、镉、铬、铅排放量位居全国第一位,砷、二氧化硫和化学耗氧量(COD)的排放量居全国前列。
作为湖南的母亲河,湘江和湘江流域重金属污染的后果越来越严重:湘江流域局部的正常供水被打断,流域内4000万人口的饮用水安全受到威胁;因重金属超标危害人体健康的事故时有发生;鱼类大幅减少,数以千亩计的农田不能耕种,有相当地域的鱼类、粮食、蔬菜不能食用。
污染背后,既有历史包袱沉重、粗放式经营、科学技术落后等客观原因,也有长期以来高污染企业与当地政府之间“躲猫猫”似的拉锯战。
湘江已不堪重负。
值得庆幸的是,湘江污染治理已迎来转机——国家正考虑把湘江列为国家的又一个重点治理流域,湘江流域综合整治有望纳入国家大江大河治理范围。今后,湖南将在生态补偿、排污权交易、环境税费改革、污染责任险等环境经济政策改革方面获得全国率先试点权。
除政策支持外,更有庞大的资金支持:到2010年将投入700亿元治理湘江水污染,到2015年将投入3000亿元用于湘江流域综合整治。
在此之前,国家环境保护的重点治理区域(流域)仅限于“三河”(淮河、海河、辽河)、“三湖”(太湖、滇池、巢湖),以及后来追加的“一江”(松花江)、“一库”(三峡水库)。
作为长江众多支流中的一条,湘江为何能引起中央决策层高度关注并有望纳入国家的又一个重点治理流域?
重金属污染湘江 威胁4000万人饮水安全
从水质良好到污染不断加剧,湘江重金属污染正一步一步地威胁着流域附近4000万人口的饮用水安全以及生产安全。据专家介绍,污染原因多为历史欠账多、粗放式发展、科学技术落后、环保投入不足与意识不够、资源盲目开发、河流底泥重金属富积。
从水质良好到污染加剧
作为湖南的“母亲河”,湘江出现“质”变不过半个世纪。
1957年,湖南省卫生防疫部门对湘江进行监测,报告显示水质总体良好。但到1966年,湘江中便监测出了铬、铅、锰、锌、砷等重金属。
1971年,湘江流域已出现部分江段饮用水重金属严重超标现象。同年11月,湘江边的衡阳发生了中国环境史上第一次因江河重金属严重超标而出现的居民饮用水供应被迫停止数天的事件。1978年,中科院地理研究所给中央有关部门的报告分析指出,湘江已成为国内污染最为严重的河流之一。
“同中国绝大部份城市和地区一样,在经历社会主义建设道路初步探索阶段,特别是改革开放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湖南在经济发展过程中长期存在规划滞后、科技滞后、管理滞后、观念滞后等问题,导致湘江重金属污染状况不断加剧。”湖南省环保局局长蒋益民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根据湖南省环保局1981-2000年湘江的水质监测数据表明:湘江总体水质在自上世纪90年代呈恶化趋势,主要污染源为工业污染和生活废水污染,工业污染中重金属污染明显,株洲、湘潭和长沙河段污染最为严重。
2000年之后,湘江污染呈现新的特征。资料显示,“十五”规划以来,湖南的汞、镉、铬、铅排放量位居全国首位;砷(砒霜)名列甘肃之后居第二位;二氧化硫和化学耗氧量(COD)的排放量居全国前列;在“长株潭城市群”中,以万元产值排水量为例,湘潭、株洲2个城市的万元产值排水量位列全国113个重点城市前5位,仅低于四川泸州、广西南宁;按现行饮用水源评价标准,湘潭几乎全年不能达标;在湘江枯水期的5个月,“长株潭”河段镉浓度严重超标。目前,长沙是全国省会城市中污水处理率最低的城市,湘江流域还没有一个县城建有污水处理厂
污染造成的直接后果是,湘江流域局部的正常供水被打断;因重金属超标危害人体健康的事故时有发生;鱼类大幅减少,数以千亩计的农田不能耕种,有相当地域的鱼类、粮食、蔬菜不能食用。
重金属污染成因
“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告诉我,湘江的水不能喝。”1966年出生的唐明成告诉记者,他两年前回到老家衡阳任水口山有色金属集团(下称“水口山集团”)董事长,一是为推进企业的资产重组,二是为推进企业的环保建设。
位于湘江河畔的水口山集团,有着113年的历史,正是这家赫赫有名的企业,由于过去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粗放式发展,成为了湘江重金属污染历史欠账的“大户”。在生产高峰期,企业二氧化硫年排放达到2万吨以上,年产生工业废渣15万吨以上,日排放工业废水4000吨以上,重金属污染主要为铅、砷、锌、铍等。
“粗放式发展、历史欠账多只是一方面。”陪同记者采访的湖南省环保局副局长王会龙分析,湘江重金属污染的原因,还与科学技术落后、环保投入不足与意识不够、资源盲目开发、河流底泥重金属富积等方面有关。
从株洲湘江大桥望去,位于株洲清水塘工业区的霞湾港烟囱林立,天地灰蒙蒙一片。“这里原有二十三口(清水)塘,如今只剩一口清水塘。”在霞湾港通往湘江的总排污口,王会龙指着外流的废水说,“水的颜色还不稳定,色度本身就是一项指标,中盐株化集团一个正在施工的项目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排液污染物有几十种,牵涉多种工艺技改流程,而每个流程又需要资金支撑。”
在湘潭电化集团毗邻湘江不足百米的后山上,零乱堆放着约50亩电解锰渣和各种生活垃圾。湖南省环保局污管处副处长汤宏说:“企业固体废物储存不规范,遇上下雨天气,电解锰渣就渗透到了湘江。湘潭电化曾尝试对这些渣土进行制砖,但强度不够,需要技术突破。”
在调查中,记者还发现了有相当部分企业因环保意识不够,没有办理环境影响评价和审批手续,执行环保“三同时”(对环境有影响的基建等项目同时设计、同时施工、同时投产使用)困难,偷排、漏排现象时有发生。就在今年3月,湖南省环保局在“长江环保执法行动”中对长沙、株洲、湘潭等5个市300家企业进行督查,发现有偷排行为的企业有17家,环保设备部分停运的有9家,超排的有11家,偷排、漏排现象严重。
河流底泥重金属富积,也加大了湘江治污难度。2006年1月,株洲水利公司对霞湾港清淤导流,结果使大量含镉废水排入湘江,造成了“镉污染事件”,导致长沙、株洲、湘潭水质出现不同程度污染。
每年直接经济损失40亿元
作为全球极具盛名的“有色金属之乡”,湖南有10种常用有色金属产品产量居全国前3位,其中铅、锌、锑产量均居全国首位,有色金属采矿、选矿和冶炼自然成为了当地发展经济的重要手段。
因高耗水、高排污特点,冶金、化工等行业大多依水而建。数据显示:2005年,湘江流域的工业总产值占据了全省工业总产值的81%;2008年,湖南GDP跨入“万亿俱乐部”之际,有色工业总产值也跨过了1000亿元大关。
沉甸甸的数字需要“细胞”支撑。在湘江流域,分布着株洲冶炼集团、水口山集团、中盐株化集团、湖南海利化工集团、湘潭电化集团以及华菱钢铁集团旗下三大钢铁企业等国内行业规模名列前茅的企业,大部分为中国“一五”计划和“三线”建设时期布点的老工业企业,这些“大块头”以及数以万计的冶金、化工、建材、轻工、机械等中小型企业,也就成为湘江治污的重点和难点,并产生了郴州三十六湾、衡阳水口山、株洲霞湾港、湘潭竹埠港4大治污“主战场”。
王会龙认为,受重金属污染后,湘江水环境质量严重下降,对人体健康造成危害,对饮用水安全构成威胁,对水生态系统造成破坏,使农业和渔业减产,“由此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每年高达40亿元以上。” |